沈云羡的目光最后停留在盖在身上的被褥上。被褥上的花纹绣得可真好看,又香又软。

    他这么脏,盖这个被子会把这个被子弄脏的,弄脏了会挨打,他不能盖。

    沈云羡突然开始挣扎着要下床,却因大病未愈,身上无力,整个人往地上扎。

    阮清徽因距离之便,动作敏捷的将沈云羡稳稳接住。

    “可是身体仍感不适?来人,快去请孙大夫来瞧瞧。”

    沈沈云羡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所包围,神色略显茫然,双眸睁得圆圆的,其中浸满了不可置信。

    听闻此言,他连忙用力握紧了阮清徽的手,轻轻摇头。

    “还是得让大夫瞧瞧才放心。”阮清徽坚持道。

    沈云羡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地加大,再次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正当两人僵持不下,禾夏恰好端着温热好的粥步入屋内。

    阮清徽转眸望向禾夏,轻轻叹了口气,“先喝点粥,别饿坏了身子。”

    她自禾夏手上接过粥碗,打算亲自喂他。

    瓷勺递至嘴边之际,沈云羡未张口,只是目光怯怯地看着她,伸出手打算接过粥碗自己吃。

    “你身子还未恢复,我喂你。”

    阮清徽如今只想想方设法弥补这些年对孩子的亏欠。

    可沈云羡不是这么想的。

    主母为何会突然对他这么好?

    难道,是他在府中的存在碍了主母的眼,所以主母在粥中下了毒?

    沈云羡的眼眸中,光芒忽明忽暗,最后转为黯淡,似一潭死水一般沉寂。

    死了也好,就无需这么痛苦了。

    他紧闭眼,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,张口将瓷勺中的粥吞下。

    唔,真好吃,临死之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可真好。

    不过须臾,一碗粥已见底。

    有些没吃饱。

    沈云羡的目光再次落在阮清徽身上,眼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渴求。

    阮清徽瞥见沈云羡渴望的眼神,将空碗递给禾夏,眸光温柔,声音轻缓,“你方才苏醒,稍后还需服药,此刻不宜多食,免得伤了脾胃。”

    沈云羡望着那碗已空的小米南瓜粥,眼中刚刚亮起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,阮清徽见之,有一瞬间的心软。

    “若是你真心喜欢,待到午膳时分,我吩咐厨房再为你烹制一些。”

    沈云羡未回应,也未当真。

    只觉得主母并不像那人所说的,那般坏。

    一碗小米南瓜粥下肚,禾夏适时地端来熬好的药。

    沈云羡看着那碗黢黑、又散发着诡异味道的药水,眼中浮现一丝恐惧。

    阮清徽语气温和,“药喝了病才能好。”

    病?

    沈云羡紧紧抿着唇瓣,眼神中满是对那碗药的深深抗拒。

    病可以自己好,可以不用吃药的。

    他偷偷瞥了阮清徽一眼,见她神色坚决,终是鼓起勇气,毅然决然地将碗中的药液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他刚刚都喝了那么好喝的粥,喝点药也没事。

    那药汁极苦,瞬间让沈云羡的小脸拧成了一团,他连忙捂着脸庞,转向一旁,生怕被人窥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。

    他深知,一旦自己流露出丝毫厌恶之情,只会引起别人的不耐烦和讨厌。

    阮清徽全然不知他心中所想,只是温柔地扳过他的脸庞,将一枚蜜饯轻轻放入他口中。

    “含块蜜饯,苦味就散了。”

    蜜饯的甘甜在舌尖缓缓绽放,渐渐将药汁的苦涩笼罩。

    沈云羡初次品尝到如此甘甜的滋味,眼眸中闪烁着新奇的光芒。

    原来这东西叫蜜饯。

    他悄悄瞥向那盛着蜜饯的小碟,心中默默将这两个字记在心中。

    阮清徽留意到他屡屡投向那碟蜜饯的目光,目光触及他那尚未张开、略显瘦削的脸庞,心头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细密而温柔的疼惜。

    想到慕荷替换两个孩子后,对云羡并无多少温情,就连这小小的蜜饯都未曾舍得给予。

    念及此处,她轻轻地将那碟蜜饯全部递到沈云羡面前,温柔言道:“若是你喜欢,便都吃了罢。”

    沈云羡迟疑未接。

    她又道:“这本就是特地为你准备的,用以佐药,即便是全部吃了,亦无大碍。”

    他眨了眨眼,似乎在确定她这句话的真实性。

    阮清徽不再多言,直接将那叠晶莹剔透的蜜饯一股脑儿塞入他掌心,温柔而坚定地说:“吃吧。”

    沈云羡这才鼓起勇气,小心翼翼地拈起一块蜜饯送入口中,同时,他的目光不曾离开阮清徽的脸庞,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丝不悦的痕迹。未见怒色,他才略微安心。

    孩子越发小心谨慎,阮清徽的心头不由自主地泛起阵阵酸楚与怜爱。

    恰在此时,麦冬的声音适时响起,带着一丝干练:“夫人,人带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阮清徽下意识往门口投去目光,却未见其人。

    她耐心等了会儿,就瞧见禾秋押着一个老嬷嬷进屋,麦冬亦步亦趋地紧随其旁。

    阮清徽还未言语,床榻上的人儿便有了动静。

    沈云羡的目光在触及李嬷嬷的瞬间,犹如遇见了可怕的梦魇,瞳孔骤然放大,整个人猛地缩进被褥之中。

    “夫人,李嬷嬷已带到。”话落禾秋一脚踹在李嬷嬷膝弯。

    李嬷嬷吃痛,身子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,眼中满是惊惧之色身子更是发颤的厉害。

    阮清徽那双阴骘的眼眸如同寒冰,紧紧锁定在面前颤栗的李嬷嬷上,恨不得即刻将她千刀万剐,以泄心头之恨。

    李嬷嬷不断发出呜咽之声。

    麦冬见状,轻轻上前,动手将李嬷嬷嘴中的布团取出。

    “奴,奴婢见过大夫人。”

    阮清徽强压下心头的熊熊怒火,声音冷冽如寒风刺骨:“可知我为何唤你来此?”

    李嬷嬷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,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,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:“奴……奴婢,不知。”

    望着这个冥顽不灵的老奴,阮清徽眼中的怒意更添几分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?”阮清徽看向麦冬,轻喝一声,“麦冬。”

    麦冬得令,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在李嬷嬷的腹部。

    李嬷嬷吃痛,整个人痛呼着倒在地上,蜷缩成一团。

    “现在可知道了?”阮清徽的声音冷若寒霜。

    麦冬的那一脚,力度与技巧拿捏得恰到好处,正中李嬷嬷的要穴,令她痛不欲生,只能在地上无助地翻滚,汗水涔涔而下。

    “知、知道了,知道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