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爹说了,我娘弹琴很厉害,她一定在那个绛色屏风后面。”

    “胡说,那分明是我娘亲,她昔日在京城中,琴艺可是无人能及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对不对,那是我娘!我娘!”

    几个孩童为此事争吵起来。

    而一旁,几位官员手持柳枝,眉头紧锁,目光在几道屏风间徘徊往复,内心挣扎不已。

    孟弋卿则悠然踱步至最后一道屏风前,将手中的柳枝插入其中。

    屏风颜色艳丽,将幕后之人遮掩得密不透风,令旁人窥不清屏风后的人是何模样。

    此时,又有两枝嫩绿的柳条轻盈落入瓶中。

    孟弋卿轻轻侧首,目光流转至身旁挚友,嘴角勾起一抹闲适的笑意,带着几分戏谑:“你们不将柳枝投给自己母亲?”

    蒋文尊闻言,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,耸耸肩道:“这里高手如云,连我爹都分不清哪个是我娘,我还费什么劲,还不如跟着孟兄投。”

    夏戚斜倚在蒋文尊身旁,神色清冷,附和道:“是啊,我娘都投胎不知多少轮了,我就算要给,也只能烧下去给她老人家。”

    孟弋卿知晓两人情况。

    一个家里母亲疼爱幼弟,而对他过于忽视。

    另外一个,母亲自生下他没多久便离世了,他能活到现在,权因父亲对他还尚存一丝关心。

    孟弋卿望着花瓶中屈指可数的柳枝,目光环顾四周,似在搜寻着什么。

    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其中一处。

    他故作漫不经心地走过去。

    而在另一侧,禾夏面对着两块屏风,眼中浮现淡淡的纠结。

    她跟在夫人身边十年了,尚未见过夫人弹奏乐器,她一时间也分不出哪个像夫人。

    这两个屏风后传出来的琴声不分伯仲,她对音律又不甚了解,一时分不出哪个更差。

    沈云羡紧跟在禾夏身旁,小脸蛋仰得高高的,满眼期待地看着她,等着跟她一起投。

    禾夏纠结之际,孟弋卿来到一旁,暗中观察着两人。

    沈云羡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开始四处搜寻视线来源。

    发觉对方是先前射箭得了头彩的将军后,他眼中的警戒转变为仰慕。

    孟弋卿对旁人投来的目光格外敏锐,发觉沈云羡眼底的仰慕后,他眉宇间浮现一丝柔和笑意。

    “你认识我?”

    禾夏见是孟弋卿,恭敬屈膝行礼道:“奴婢见过疾风将军。”

    孟弋卿轻颔首示意。

    沈云羡摇了摇头,随后又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,“我刚才见到你射箭,好厉害啊。”

    “想学吗?我可以教你。”

    沈云羡眸子亮了一瞬,心动不已,但还是道:“我问问我娘亲。”

    孟弋卿点头:“可以,我等你的回复。”

    禾夏在一旁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让疾风将军给小公子做武学师傅,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?

    沈云羡心中欢喜,牵着禾夏的手摇了摇,“禾夏姑姑,娘亲在哪个屏风后面呀。”

    禾夏心中纠结再三,手慢慢朝着一旁的桃粉色屏风指去,“应是这个。”

    沈云羡正准备将柳枝插进那屏风面前的花瓶,却被一旁的孟弋卿叫住。

    “且慢。”

    孟弋卿又道:“这屏风后不是侯夫人。”

    “若是你们信任我的话,便同我来,我知晓你娘在哪。”

    他这话是对沈云羡说的。

    将军怎么会知道夫人在哪!

    禾夏眼露震惊。

    而后她联想到这此才艺比试试皇后和郡主一同主持的,许是郡主同将军说过。

    不过为什么郡主会专门跟将军说夫人在哪一块屏风后面。

    禾夏满心疑惑。

    沈云羡心中也是同样的疑惑,他将疑惑问出声,“叔叔怎么会知道我娘亲在哪?”

    孟弋卿语调亲和,“因为我曾听闻你娘亲吹奏过笛子,而这些屏风中,只有最后一道屏风是演奏笛子。”

    沈云羡见他信誓旦旦,下意识看向禾夏。

    禾夏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犹豫,仿佛是在权衡着什么。

    孟弋卿见状,淡淡道:“倘若我带你们所去的屏风后面没有侯夫人,那么日后我在教导小公子之时,甘愿分文不取,以示诚意。”

    禾夏被他这番言辞恳切、胸有成竹的模样所打动,才逐渐信了他的话。

    三人一同来到最后一道屏风后面。

    而屏风之后,阮清徽正百无聊赖地等待着。

    她心中知晓禾夏未听过她演奏乐器,定然没法带着云羡寻到她的位置。

    若说这场中能认出她的笛声之人,怕也只有孟大哥了。

    阮清徽无端想起幼时的记忆。

    幼时偶然的记一机会,她听闻孟大哥吹奏的笛音优美悠扬,至此,她心中便萌生了学笛之念,还专程让爹娘请了夫子来教导。

    然而,无论她如何努力都学不会,始终会有磕绊和遗漏。

    而教习的夫子又严格,她时常被打手心。

    久而久之便对其生了厌烦之心。

    最后还是在孟大哥的鼓励下,她才磕磕绊绊学会了一首简单的谱子。

    可尽管如此,吹奏时她仍然会有错音。

    仿佛她天生不是学这个的料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一阵清脆稚嫩的童声,从屏风后悄然响起,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
    “叔叔,娘亲她真的就在这屏风后面吗?”

    是云羡的声音。

    阮清徽心中猛地一颤。

    又传来一道男声。

    紧接着,又是一道低沉而坚定的男声。

    她轻易便认出这是孟弋卿的声音。

    她轻轻抿了抿唇瓣,一抹难以言喻的感动悄然在心间荡漾开来。

    她着实未曾料到,孟大哥竟会特意将云羡带过来。

    沈云羡愿意相信这个让他感到舒心,且在射箭上颇有造诣的叔叔。

    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柳枝插入精致的花瓶之中。

    不多时,众人手中的柳枝已尽数送出。

    皇后轻轻抬手,示意一旁的太监上前,将各花瓶中的柳枝一一清点,选出前三甲。

    须臾,结果揭晓,尚书家的千金以二十二支柳枝独占鳌头,荣登榜首。

    紧随其后的,则是左相夫人,以十九支柳枝摘得榜眼之位。

    至于慕荷,则以十八支柳枝的佳绩,跻身三甲之列。

    随着一道道屏风缓缓拉开,场面瞬时变幻莫测,喜忧参半。

    喜的,自然是那三位名列前茅的佳人,以及那些慧眼识珠、寻对了亲人,投对了柳枝的人。

    悲的却是那些选错亲人的人。

    阮清徽静静坐在凳子上,眸光柔和地看着面前站着三人。

    “娘亲!”

    “夫人!”

    “侯夫人。”

    三道不同声音不约而同响起。

    阮清徽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,张开双臂迎接飞奔过来的沈云羡。

    她揉了揉沈云羡的脑袋,柔声道:“娘的云羡真厉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