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头虎妖，比起前世的东北虎大了一圈，一双眼眸如铜铃，散发着幽幽冷光。
顾长青心脏一阵阵的抽搐，不是武侠江湖吗？跳出来个妖怪算什么鬼？
生死一线，他脑子转得飞快，很快就从虎妖的话中猜测到了一些信息。
既然有智慧，肯定比只知道杀戮的野兽好，至少能沟通。
它似乎很早就注意到了青云观，却一直没敢闯进来，难道，青云观有什么让他忌惮的东西。
是那十个护卫？
不应该啊。
毕竟是虎妖，肯定不会怕这种高手。
莫非是前不久死去的便宜师父？
人虽死，余威尤在。
不过，它好像是要找这白狐？
把白狐交出去，是不是就安全了？
转瞬，顾长青否定了这个想法，太怂就不说了，对方也不一定真会放过自己，以强硬的态度应付说不定还能唬住他。
想到这里，顾长青一甩衣袖，负手而立，一副高人的模样，居高临下道：
“入我道观，皆是有缘者，天地不仁，以万物为刍，吾这道观虽比不得凌霄宝殿，却也能庇护一方，它进来了，我便不会任由着它死去。当然，它是如此，你亦是如此。”
淡漠的说完这句话，顾长青只觉得心砰砰直跳，快到嗓子眼了。
那虎妖沉默了一下，空气好像冻结了一般，顾长青估计在这么下去，自己的心脏真要爆炸了。
过了许久，只听虎妖冷喝一声：“你说天地不仁，以万物为刍狗，为何妖类皆要进化为人身？”
感觉到虎妖语气缓和了下来，顾长青悄悄舒了口气，心思流转，开始思考他的问题。
几个呼吸后，顾长青不紧不慢开口：
“在天地眼中，万物都是一样的，没有差别。大道既然演化了万物，那么他们的生或死都是一样的，不会对某种人或动物特别好，也不会对他们特别坏。”
“然而修炼之法都是后天之功，和天道并无关系，自然有其偏向。正如仙道贵生，无量度人！”
虎妖双眼猛地瞪大，浑身紧绷。
仙道贵生，无量度人！
短短八个字，居然让它感觉到了一种高深莫测的境界。
“还请仙师教我！”
它修炼成精并非什么血脉传承，而是无意中得到了有些机缘，修行极其困难，如今机缘摆在眼前，怎么能放过。
教你？
莫非我能忽悠人之外，还能忽悠妖？
下一次，不会蹦出鬼让我忽悠鬼？
这虎妖一看就不是林炎那种憨憨，可不好忽悠啊。
可能觉得自己的想法太突兀，虎妖又补了一句：“先生，我在这青云山修行数十年，进境缓慢，不得其法，先生若教我，指点一二，在下感激不尽。”
眼前这人看似普通的道士，却能够内敛气血狼烟，返璞归真，修行境界也深不可测。
它虽然成精了数十年，可从没遇到过任何修行中人，眼前这个道士恐怕不是那些普通武者能比的。
所以明明知道自己是一个异类，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唐突，可虎妖还是问出了那番话。
它的语气很恭敬，关乎到修行的事情，它不得不恭敬，况且，它已经被困境界已经很久了。
当然，虎妖也很明白，贸然询问别人的修炼法门是一种忌讳，你和人家无亲无故，又不是弟子，别人凭什么告诉你？
所以，一些因缘巧合而成精的妖怪们，都只能摸着石头过河，但凡自己有所收获，都会捂得很近，不会轻易告诉旁人。
所以虎妖态度恭敬，姿态也放得很低，只求得一丝指点。
也多亏了它活了几十年，甚少接触人类，不知道人类的习性。
忐忑的说出那番话之后，虎妖顿时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卧槽！
在这青云山几十年了？
我竟然一点不知道山中有妖精。
怪吓人的。
这虎妖有些意思，还学会咬文嚼字了
杂乱的念头一闪而过，顾长青知道一旦忽悠不到位，恐怕自己下一秒就会躺在地上。
一番斟酌后，他再次开口：
“也罢，你我相见即有缘，指点一二并无不可。”
说到这里，顾长青觉得有必要保持逼格，顿了顿。
外面那虎妖两只前腿跪了下来，恭恭敬敬磕头：“山君请先生指点，感激不尽！”
顾长青轻轻点头：“七返九还、金液大丹者，七乃火数，九乃金数。以火炼金，返本还元，谓之金丹也。以身心分上下两弦，以神气别冬夏二至，以形神契坎离二卦。以东魂之木，西魄之金，南神之火，北精之水，中意之土，是为攒簇五行。以含眼光，凝耳韵，调鼻息，缄舌气，是为和合四象。”
说到这里，他心肝有点发颤，还好自己看的书杂，什么都看一点，虽然未必全部记得，但至少记得一部分。
这一段他记得是来自于‘金丹四百字’。
说完，他还觉得逼格不够，顿了顿，加上一句：
“炼精者炼元精，非淫佚所感之精；炼气者炼元气，非口鼻呼吸之气；炼神者炼元神，非心意念虑之神。故此神气精者，与天地同其根，与万物同其体，得之者生，失之者死。”
此刻，顾长青心脏快跳出嗓子眼了，不知道这番话能否唬住这虎妖山君。
只见这虎妖听完之后眉头紧锁，舒展，而后又紧锁，显然是在冥思苦想，它只觉得这一番话道深且远，心中似有所悟，不尽欢喜，前路似乎有了希望。
山君沉思了几分钟，顾长青却觉得度日如年。
忽然，山君动了，四肢迈动，踏上台阶，朝着殿内走来。
虽然每一步踏出都轻柔无声，顾长青却觉得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脏上，冷汗从后背冒出来，心中大喊：完了完了！没唬住它！果然不是谁都像是林炎那么好忽悠！要死要死！这个逼没装成，要把命赔进去了。
只是几秒钟，山君踏上了阶梯，站在门口处，在顾长青眼眸深处的惊骇中，这只长一丈多的，高如骏马，脑袋堪比磨盘的吊精猛虎缓缓走进殿内。
它的皮毛却没有老虎那样的美丽斑纹，而是黑色的，黑得有些发亮，额头有一个王字，虎目中蕴含着精光，不怒自威。
那白狐似乎已经吓晕了过去。
山君没有看它，目光落在背负双手，神色淡然的顾长青身上。
“在下山君得先生指点，此恩没齿难忘！”
说着，山君居然人立而起，前爪抱在一起，做出拱手的姿态，朝着顾长青拜了三下。
居然唬过去了。
顾长青心中长长的松了口气，又觉得不可思议。
自己居然忽悠住了一只妖。